自古以来,江南便成为“花柳富贵地,温柔富贵乡”的代名词。唐末
韦庄一阙《菩萨蛮》,就道出了江南水乡的妩媚:“人人尽说江南好
,游人只
合江南老。春水碧于天,画船听雨眠。垆边人似月,皓腕凝霜雪。未老莫
还乡,还乡须断肠。”江南于是又成为安抚失踪意浪子的疗伤之所。
苏南的
无锡亦不破例。
无锡有个湖,叫太湖。相传春秋战国时代,越国年夜夫范蠡急流勇退,携着倾城倾国的西施,隐居于此,“五湖烟水独忘机”,成就了一段英雄佳丽的美谈。至今湖畔的蠡园里,桃红灼灼,秀竹欣欣,台榭映水,长廊通幽,处处风流犹存;烟波浩淼之处,追慕昔时安闲泛动的一叶扁舟,已是不成求了。所幸还有一位元朝的倪瓒,日常平常放浪形骸,也常在太湖里扣舷独啸,览尽湖山秀色,绝意仕进,将一腔孤傲抑塞不服之气寓于水墨之中。山石烟树,水光天霁,清远萧疏。且看他一首越调的《小桃红》就可知其画了:“江涵秋水淡寒烟,水影明如练。眼底离愁数行雁。雪晴天,绿苹红蓼参差见。吴歌荡桨,一声哀怨,惊起百鸥眠。”
无锡有条河,叫梁溪,东汉章帝时,贤士梁鸿做《五噫歌》以讽时政。因被究查而先逃难齐鲁,最终隐居于梁溪河畔,为人佣工。虽然儿女文人常引“窜梁鸿于海曲,岂乏明时”来抒发自己生平肚量不曾开的埋怨,但从相敬如宾、相敬如宾的成典来看,梁鸿在此的糊口应该是完竣的:在河干的田里劳作到午时,贤惠的妻子送饭过来,辉煌的阳光,耕好的土地,也铺满了一河波光潋滟。当他在品味午饭,体味“帝力于我何有哉”的孤高时,面临此情此景,是否由衷而生“今是而昨非”的贯通呢?
无锡有口泉,叫二泉。不知道乾隆爷下江南御封了若干好多口泉,但这二泉想来是不应该健忘的,尤其是瞎子阿炳拉起二胡,年夜街冷巷便实足迷蒙在《二泉映月》的烟雨中了。也许只有如怨如慕、如泣如诉能形容这首美妙苦楚的乐曲,哀而不怨、乐而不伤,她不仅打动了中国男女老幼的心,也使狂傲的日本人跪倒在这尊贵的音乐面前。现在的二泉,虽然只剩下几道石栏围着的泠泠碧水,松隙竹影中投射下来的月光却也幽幽地透出乐曲的缱绻悱恻。也许昔时的阿炳坐在泉边,已经看不到月色泉影了,他只是用那颗苍凉的心去体味,用手中那把二胡交叉倾吐一个艺人的沧桑——曾经豪恣放任的青春,曾经迫害的血泪,回肠九转中半吐半吞,缱绻中的无奈和倦怠,都被现在拉起的每一把二胡中一再着。
正如一支船歌所唱的“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”一般,即便精明如范蠡;嚣张狂如倪瓒;坎坷潦倒如梁鸿;潦倒如阿炳,都在此寻到了慰籍。又是一年草长莺飞、杂花生树的季节,想来无锡该更是温情脉脉了吧。